小海捕瑜

「放在這就行了，謝謝妳啊」

把彩帶搬到練習室後，吳海嫄輕聲地說。

******

舞蹈練習室和A班教室在不同棟樓，來來回回有些麻煩，兩人索性便在這待到上課時間。

氣氛突然變得安靜，甚至能聽見隔壁間抽風機運轉的聲音。薛侖娥以為吳海嫄會找點話題，卻發現她只是自顧自地蹲在角落看手機

是啊，手機。沒有手機該怎麼活呢

可惜離開教室時的自己過於慌亂，以致於全然忘記將手機帶走。薛侖娥沒有想過自己會有這麼一天

“是因為遇見了比手機更重要的人嗎？”

薛侖娥輕蔑地笑了笑，胡亂想什麼呢。只是一位同班學姐，薛侖娥自己都還沒弄清楚這份感受。是喜歡對方的溫柔呢？還是被學姐穩重可靠的特質吸引？是單純的崇拜？亦或者參雜了愛慕？對吳海嫄來說，自己大概只是朋友圈中的小角色，可對薛侖娥而言，吳海嫄恐怕早已成為她心中最亮最溫暖的一顆星。

薛侖娥邊想，邊在周圍的練習器材前瞎晃，她不甘心讓兩人難得的獨處時刻就這樣不發一語地度過，可真要說點什麼，又不知道從何說起

吳海嫄靜靜地坐在練習用的軟墊上，頭靠著牆，大拇指時不時地滑著手機螢幕，似乎不是在看什麼很重要的東西

“既然如此，打斷一下應該沒關係吧？” 身為手機重度使用者，薛侖娥很清楚某些時候被打擾的煩躁感，像這樣滑著無關緊要的影片倒是無所謂

「o…onni 」薛侖娥張了嘴，但其實不確定自己有沒有確實把聲音送出去

「um？」吳海嫄慵懶地把眼神從手機上移開，看向薛侖娥：「有叫我嗎？」

「啊…嗯。」第一次被吳海嫄這樣直勾勾地盯著，薛侖娥有些緊張

「怎麼了？」吳海嫄的語氣帶著隨意，卻同時坐挺身子，把手機放到一旁，表示自己樂意聽對方想說什麼，是禮貌，也是尊重

薛侖娥覺得自己總有一天會被吳海嫄的細節迷得神魂顛倒。

「onni…onni不是在想要不要再剪一次短髮嗎…」說的是吳海嫄前幾天在IG限動發佈的問題投票。身為校園裡的風雲人物，兩人的帳號都有不少粉絲追蹤數，也常發一些生活照、提問活動在限時動態和大家互動

「我覺得…onni長頭髮就很好看了」

「長頭髮就很好看了，不需要剪」薛侖娥乖巧地說著。沒有人問，只是她自己想和吳海嫄說的

「是嗎？」吳海嫄溫柔地瞇眼笑了笑，輕輕甩頭，把秀麗的長髮撥到肩後：「好吧，Yoonah說不剪就不剪」吳海嫄順著她，寵溺地說

…？

沒想到自己的建議如此輕易就被接納，受寵若驚的薛倫娥愣了幾秒

然後小小聲地丟出一句：「為什麼？」

「什麼為什麼？」

為什麼因為我說不剪就不剪

「為什麼突然想剪短髮？」

薛侖娥確確實實是個膽小鬼。

她怕太唐突的提問會嚇到吳海嫄，擔心自作多情會造成對方困擾，憂慮過於主動導致對方疏離，殊不知自己往往才是最先打退堂鼓的人

「因為…想換換風格呀，Yoonah不會嗎？」吳海嫄反問

「我覺得，長頭髮就很好了」薛侖娥說。頓了半餉，又小心翼翼地開口：「像…像onni這種捲髮就很好看」說完輕輕地笑了笑，瞇眼看向周圍透進陽光的窗戶，努力讓自己看起來和吳海嫄一樣輕鬆自在

第一次覺得自己那麼卑微，連誇獎都要躊躇半天，真的說出口又要佯裝得毫不在意，好像自己只是隨口一說，用盡全力隱藏內心真正的想法。似乎是第一次，遇上了一位讓自己如此在意的人，在意到無論和她說什麼，都忍不住在心裡頭猜測對方的想法和感受。

「捲髮好看呀？妳不也是捲髮嗎？」吳海嫄瀟灑地笑了笑，嘴角微微勾起，眼睛瞇成月牙彎，看起來溫柔可親。薛侖娥覺得，自己要是再多盯著這張臉一秒，就會被勾引得無法自拔

雖然她已經是了。

「不過每次洗完頭都要吹捲有些麻煩就是了」吳海嫄說，一邊把頭彎向另一側，拉伸剛才緊繃已久的脖子上的筋，就像在自己家那樣自在：「既然妳喜歡，就還是留長髮吧！」

“既然妳喜歡，就還是留長髮吧！”

彷彿煙火在心中綻放，甜蜜的悸動盡數解散，在全身肆意蔓延活躍，讓薛侖娥清楚地感受到自己的心跳，腦袋微微發熱，這份隱晦又熱烈的激動，是從來沒有感受過的

對當代年輕女子來說，髮型就是門面，尤其藝校的風氣更是如此。有的人不惜花錢前往美髮店請教專業人員，不願出錢也會尋求身邊知心好友的意見，況且吳海嫄是個頗在意形象的人——薛侖娥也是聽裴真率說的

「我告訴你啊，Haewon onni這個人，別看她好像對事都輕鬆隨意瀟灑得很，其實心裡住著心思很細膩的小女孩，愛漂亮又在意細節，想得可多的！」裴真率曾經跟她這麼說過。

薛侖娥不太瞭解吳海嫄的內心，但她相信裴真率。因為自己而決定了應該慎重考慮的髮型，只是無意的巧合嗎？薛侖娥不太清楚。她只知道，吳海嫄說出這句話的模樣、聲音都深深烙印在自己腦海中，是如此幸福且珍貴，值得在心裡劃下炙熱的一筆記號

“既然我喜歡嗎”

薛侖娥暗自想著，腦袋裡持續浮出吳海嫄說著這句話的樣子

“既然妳喜歡，就還是留長髮吧！”

******

練習室的門再次被打開，是莉莉來了

「啊尼哈誰呦～」傳入耳的依舊是莉莉專屬的語調：「你們怎麼那麼早？」

「對啊，順便先把大彩帶搬來了」吳海嫄說

「Oh~ you’re so sweet，Haewon和Sullyoone，謝謝啊~」莉莉回，叫的是薛侖娥的小名。薛侖娥和莉莉其實也不算太熟識，不過對方似乎喜歡用這種親近的稱呼，薛侖娥也就隨她叫了

「你在做什麼呀？」莉莉很自然地湊到吳海嫄身邊，下巴靠在吳海嫄肩上，自然地看著吳海嫄的手機內容，而吳海嫄也不排斥被莉莉窺探自己的手機

吳海嫄簡單回了幾句話，莉莉也輕鬆接上，你一言我一語，很快的，薛侖娥就感受到兩人已經沈浸到另一個世界，只有彼此才瞭解的世界

薛侖娥有些羨慕，她也想和吳海嫄這樣隨時都能聊得盡興。吳海嫄對她，應該還算保有點對於陌生人禮貌的距離感吧，至少薛侖娥感受到的是如此。親切卻不冒犯，似乎是她和吳海嫄之間一直以來的距離。現在想起那一夜的暢談，不知道是自己幾世修來的福氣。

不久，其他姐姐們也來了，看到薛侖娥後禮貌性地點頭問候，便跑到吳海嫄和莉莉身邊聊天。薛侖娥的交友圈並不廣，雖然那群姐姐本來就和自己是不同梯次的練習生，所以彼此不熟識也沒什麼好奇怪的，只不過現在自己既和她們插不上話，又沒有手機能解悶，一個人站在角落有些突兀罷了

“也許她們聊得開心，不會注意到我。等裴真率來了就好了。”薛侖娥心想。

裴真率相當於自己的社交公關——雖然薛侖娥認為擅自給朋友冠上「職位」不太道德，但事實也是如此，薛侖娥身邊多半的朋友都是透過裴真率認識的

「Yoonah」

薛侖娥從角落回過頭，喊她的人正是吳海嫄

「Yoonah呀，幫我個忙好不好」

好好好，當然好

「這個遊戲，我玩了好久都過不了，再這樣下去我要把它刪掉了，妳來試試吧」

玩遊戲？更好了！

薛侖娥接過吳海嫄的手機，玩了幾關就發現遊戲根本不難，吳海嫄大約也只是下載來消磨時間的。薛侖娥很聰明，很快就理解吳海嫄的用意。大概是發現自己無聊得有些尷尬，所以找點事讓自己做吧。這份貼心，吳海嫄給得含蓄，薛侖娥卻暖得透徹，她微微勾起嘴角，不知是為遊戲裡的勝利，還是現實中再次感受到一絲溫暖與希望。

距離上課只剩下十分鐘，大夥兒幾乎都到了，薛侖娥很識相地找到時機把手機還給吳海嫄，正要說點什麼，倒先被旁邊的姐姐給打斷了

「喔～真的很漂亮耶」

「以後出道不當門面說不過去呀」

「唱歌也很行，說不定是主唱呢！」

突如其來的誇獎讓薛侖娥害羞地低下頭，一如既往地讓頭髮蓋住臉龐，卻又隨即想起什麼，於是把頭微微抬起，讓自己的眼能透過髮絲看見想看見的人

「Onni～謝謝」薛侖娥說得靦腆卻堅定

不是給那些誇獎自己的姐姐——雖然薛侖娥也很感謝，但她比較想給剛才讓自己

不至於太寂寞的吳海嫄道一聲謝

「好可愛呀！！」其他姐姐們看到冷臉校花難得的撒嬌都急著想寵，只有吳海嫄聽懂了她的意思。她抿嘴垂眸，露出微微一笑，像是欣慰，也像是滿足。而這些小表情都被薛侖娥盡收眼底

吳海嫄很快地抬頭，開玩笑似地說著，讓熱鬧的氣氛維持下去：「親愛的，這裡都是妳的onni，在和哪一位說謝謝呀～」

「都...都有。」薛侖娥更不好意思了

「呀！真的好可愛呀！Haewon你什麼時候和這種漂亮妹子當朋友了，我們竟然都不知道？下次吃飯把她也帶出來吧！」

「你想約，人家還不一定願意出來咧！我們Yoonah更喜歡待在家，是吧？」吳海嫄看向她，打趣地說

「可以、可以吃飯！」薛侖娥的笑容在陌生人面前不免有些僵硬，卻說得飛快。她可不能眼睜睜地看著快到手的肥羊被擋下，甚至是吳海嫄本人破壞的

「太好了！那就這麼說定了！下次吃飯，把Yoo…Yoo…」

「Yoonah！」

「對！把Yoonah也帶上！」

吳海嫄笑著看向薛侖娥，像是有些意外她會答應這頓飯局，而薛侖娥則在一陣談天後急急忙忙跑到角落獨自冷靜。和陌生人交談對她來說還是太吃力，剛才的對話太快，她有些來不及反應，吳海嫄的用詞更是讓現在的自己心臟跳得大力

“親愛的，這裡都是妳的onni，在和哪一位說謝謝呀～”

“我們Yoonah更喜歡待在家，是吧？”

薛侖娥內心笑著，感覺血液在全身瘋狂亂竄，她控制不住嘴角，也控制不了心跳，只是任由這份悸動在全身上下撒野

“親愛的”

“我們Yoonah”

******

薛侖娥度過了一個幸福無比的早晨，但餅乾終究是還沒送出去。眼看著就是最後一堂下課，再晚就要放學，薛侖娥沒有時間能猶豫，畢竟她已經猶豫好幾節下課了。

但現在不比早上，班級裡到處都是人，除了原班同學，也有其他班跑來借器材或談預約場地的，吳海嫄身邊更是時時都有朋友在，若她們不在，吳海嫄便自顧自地戴上耳機，薛侖娥更不敢上前打擾。

可眼下，這是最後的機會了

薛侖娥沒有辦法，她也不願意這樣揮霍自己用心烤的餅乾，但她實在不敢當著眾人的面把一整盒餅乾遞到吳海嫄面前

這一次，她選了下下策。

「Bae呀，吃餅乾嗎？」

「餅乾！謝謝Yoonah！今天怎麼這麼好」

「嘻嘻，我自己烤的」

「自己烤的！？好好吃喔～～」

讚嘆自己身邊有個瘋子朋友。平日裡薛侖娥只覺得這樣大張旗鼓地宣揚有些尷尬，今日倒是挺喜歡的。她把目光挪向吳海嫄，想確認她有沒有注意到這件事，視線卻被周圍湧上的同學掩蓋

校花親手烤的餅乾，多誘人呀！人人都想吃上一片，但大家也很有分寸，圍在薛侖娥旁邊苦苦哀求，她說能吃了才下手開搶

「別全部吃完呀！」薛將軍在一片混亂中吼著

「我沒想到你也會護食」裴真率一臉稀奇的說，一邊啃著餅乾，吃得津津有味

薛侖娥笑了笑，也不打算解釋這是為其他人護的。

在一陣廝殺後，薛侖娥手裡的餅乾很快地只剩向零星幾塊，大夥兒也不好意思再拿，便紛紛退去兩兩共食，倒給了薛侖娥一個機會

她捧著餅乾盒，走到吳海嫄面前。她仍戴著耳機做自己的事，但薛侖娥輕輕遞點了點她的桌子

吳海嫄不經意地抬頭，對上一雙清澈真摯的鹿眼

薛侖娥露出微微一笑，把手上的餅乾盒捧高

吳海嫄也笑了，從盒子裡拿了最小塊的餅乾，和薛侖娥點點頭

薛侖娥對著吳海嫄，輕輕地笑著

吳海嫄手拿著餅乾，看著薛侖娥

薛侖娥也看著她

吳海嫄的眼神在薛侖娥兩眼間游移

薛侖娥看著

……

…

.

「噹噹噹噹～噹噹噹噹～」鐘聲。這輩子沒這麼討厭過鐘聲。

像被鐘聲打醒了般，薛侖娥很快地轉過身離開，卻又想到什麼而回頭看了看吳海嫄

吳海嫄嘴裡塞著半塊餅乾，似乎沒料到薛侖娥會回頭，臉上滿是驚慌和錯愕，就像偷食物被逮到的小狗。見烤餅乾的主人回頭，吳海嫄連忙用左手比了個讚，表示餅乾很好吃

薛侖娥滿意地笑了，轉身回去，獨自把剩下的餅乾吃完

“怎麼有人那麼漂亮，又那麼可愛呢...”

******

幾個月過去，吳海嫄和薛侖娥的聯絡雖不多，但每次接觸都會讓人留下印象。校園裡甚至開始謠傳，說兩位校花私交頗深，只不過名面上都在避嫌。吳海嫄和薛侖娥自己都清楚，她們不是在避嫌，而是真的沒那麼親密。兩人平日裡沒什麼來往，但要是時機對上了，也會做一些通常只和深交摯友才會做的事。她們曾在一場因緣際會下一起去烘培坊做蛋糕，也曾單獨在琴房練習到深夜。經歷種種精心時刻，她們本該日漸熟識，可每到隔天，兩人各自回家睡了一覺，就好像昨天的事都化為烏有。她們依然只是學校裡同班的學姐妹，甚至因為獨處時對對方的瞭解更深入，使她們再次見面時不知道如何面對彼此。

薛侖娥和吳海嫄的共同話題很多，思維相近，有時也頗有默契。但不知為何，彼此之間就像有一道神出鬼沒的厚牆，它不是一直都在，而是只挑薛侖娥認為兩人的關係應該能更進一步時出現，她甚至不知道問題出在哪裡。不是吳海嫄刻意在親密相處的隔日和她保持距離，似乎......氣氛本就是如此，沒有人刻意閃躲，但氣氛自己就營造成了那樣來迎接她們，彷彿彼此的距離是命中注定

直到某天，倆人間若即若離的關係才迎來一次轉機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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又到了萬眾矚目的月末評價，這次的主評是年輕的Sindy老師，給起分數來比較討人喜歡，評語也更溫柔入耳。評價結束後，幾乎每個人都掛著笑容離開大練習室，紛紛討論著等會兒去哪裡放鬆。吳海嫄自然被平日裡的好姐妹們約去，卻有一個人因為要提早回家臨時無法參與。但咖啡廳的位子都訂好了，缺個人也不好意思，大夥兒正發愁著，有人想起了之前那位有一面之緣的漂亮妹子

「你說Sullyoonah？她好像還在教室裡，我去問問看」吳海嫄說。想著要是當初薛侖娥答應只是禮貌性地回應，現在自己去邀約，她也比面對其他陌生學姐好拒絕

「Yoonah呀，等等有事嗎？」

「怎麼了？」

「要不要一起吃飯？剛好多一個位子」

「啊…」薛侖娥猶豫了一下，眼神瞄向一旁和朋友們玩得正開心的裴真率

吳海嫄很快就明白了，便接著說：「妳有約了嗎？沒關係，我跟她們說一下就好了，好好去玩吧」

「啊等等等等」

「沒有、沒有約」

「痾…有」

「但我可以跟你們一起去！」

薛侖餓急忙叫住吳海嫄，然後匆匆在裴真率耳邊說了幾句話，就跑到吳海嫄身邊，跟著她離開了大教室，留下一臉茫然的裴真率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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晚上的咖啡廳人不多，整間店裡就她們一桌六人還坐著聊天，不知不覺已經九點了。不過這間咖啡廳本就是開給藝校裡的練習生和職員，營業時間也配合他們的胡亂作息，平日幾乎從中午到開到將近清晨，因此她們還能再坐上好一段時間

薛侖娥在五個人裡面除了吳海嫄，和其他人幾乎是不認識的，吳海嫄也清楚，所以聊天時常有意無意地照顧薛侖娥。把話題引到她身上也好，説點什麼讓她接話也好，甚至在她們聊到薛侖娥不知道的往事時停下來解釋給她聽。而薛侖娥，她本來話就不多，多半還是在聽學姐們聊天，自己偶爾附和幾句，但大多數時候，她的目光都落在吳海嫄身上。

被人記著的感覺很好，尤其是被吳海嫄記著，薛侖娥更是感到幸福。言語間總能聽出吳海嫄努力不把自己晾在一旁，還被其他姐姐們調侃自己和吳海嫄直接關係匪淺，兩人也很有默契地只是一笑置之。

或許這次，兩人的關係真的能更進一步。

聊久了，吳海嫄也有些累了，她無趣地攪著手中幾乎沒動過的卡布奇諾，忍不住嘀咕：「你說這家店什麼都好，為什麼就是沒有賣美式咖啡呢？連黑咖啡都沒有…」

「美式不就是黑咖啡嗎？」

「不一樣不一樣…算了，如果你們還要坐一陣子，我先回去吧，順路買杯冰美式」缺乏咖啡因支撐的吳海嫄有些坐不住，她怕是等不了回家後自己泡了

「不是跟你說了，不要一天喝那麼多咖啡，對身體不好～」說話的人是莉莉，對於這位好友，她就是這點無法理解，到底為什麼要這樣揮霍自己的健康：「今天評價前不是才喝過嗎？」

「不喝咖啡對我來說才不健康，你不懂的啦」吳海嫄也懶得說：「外面下雨了吧？有人的傘能借我嗎？」

「我有！」薛侖娥很快地說，她很自然地站了起來，急急忙忙地從包包裡掏出折疊傘，一邊整理傘面，一邊陪吳海嫄走到店門口。正要把雨傘交給吳海嫄時，她頓了一下

「要不…我陪妳一起去吧，我也想買點喝的」薛侖娥說

「妳桌上不是還有一杯可可嗎？」吳海嫄問

「那個…那個不好喝，走吧」薛侖娥隨意敷衍著，她只是想和吳海嫄出去，況且沒了吳海嫄，自己留在那兒和一群陌生姐姐聊天也沒什麼意思。在和大家打過招呼，又被揶揄兩人更像小情侶之後，她和吳海嫄一起離開了咖啡廳。

******

薛侖娥的傘不大，兩個人一起撐有些勉強，因此薛侖娥把傘面往吳海嫄那兒傾，讓她遮到的雨能多一些

「妳自己不要著涼了」吳海嫄很快就發現薛侖娥的小心思，卻也不好意思多說什麼，沒頭沒尾地就蹦出這麼一句

「沒關係」薛侖娥也明白吳海嫄在說什麼

「肩膀都濕了」吳海嫄說

「……」的確，還挺冷的

……

…

.

氣氛也挺冷的。

現在不適合兩人和以往那樣暢談，時機不對，她們都知道，所以誰都沒有開啟話題，就這麼不發一語地走著。直到進了超商，吳海嫄和店員點完飲料後，她才轉頭和薛侖娥說話

「Yoonah要喝什麼？」

「我…？我不用」薛侖娥沒有想太多，甚至忘記自己跟出來的藉口就是想買喝的

「那妳出來做什麼」吳海嫄有些無奈地笑道

「出來…出來走走」薛侖娥有些不好意思，總不能說想陪學姐買東西吧

等店員做飲料的空檔，兩人站在玻璃窗前，面對著外面的景色。

「記得當初，帶妳回家的那天，也是這種天氣」吳海嫄看著窗外說

「是啊」薛侖娥回：「那都是好久以前的事了，上次評價…真的太可怕了」想到自己慘不忍睹的成績，薛侖娥的心又沉了一下

「但這次做得很好呀」吳海嫄看著她：「大家都說妳跳得很好」

「真的？」薛侖娥回看向吳海嫄

「真的」吳海嫄說，把目光移回窗外：「我也覺得」

薛侖娥笑了笑：「但還是沒有A級。」

「這個急不來，等時候到了A級自然是妳的」吳海嫄說。想想這次評價自己就是拿了A，繼續這個話題不太好，她便隨即換了一個

「為什麼要陪我出來買冰美式？」

「嗯？」薛侖娥被這突如其來的問題給愣住了

「說妳呀，為什麼要陪我出來買冰美式，其他朋友都勸我少喝一點」

要是面對其他人，薛侖娥可能會故意挑釁地說：「可能我們不是朋友？」暗示彼此關係不單純

但眼前的這個人是吳海嫄，她不敢。

「可能，喝冰美式對妳來說真的比較健康吧」薛侖娥老老實實地回答了

吳海嫄笑了笑：「妳怎麼知道？我記得妳不喝冰美式吧？」

「不喝，但能懂的」薛侖娥說：「冰美式對onni來說，應該已經不只是冰美式了，對吧？」

「是啊」吳海嫄深深吸了一口氣：「沒想到還是妳能懂」

「我們很久沒聊聊天了」吳海嫄停了一下，還是把話說出來了

「上次去妳家，已經是一個月前的事情了。沒想到我們千金小姐的家這麼氣派」吳海嫄接著說：「不會嫌棄我家吧？」

「怎麼會」薛侖娥笑著：「去onni家那次，是第一次一起聊天，真的，真的很開心」

「當然開心，妳還聊到睡著，直接睡在沙發上了」

「怎麼樣？還想再躺一次沙發嗎？」吳海嫄的語氣帶點隨意，但聽得出來是刻意的

「onni…我」

……

…

.

「冰美式好囉～」

薛侖娥不知道為什麼，好像全世界都喜歡打斷她們。

吳海嫄很快地轉過身，發現店員手上拿著兩杯冰美式，說是請旁邊那位客人的。吳海嫄客氣地和店員道謝後，便帶著薛侖娥離開，手上還被多塞了一杯陌生的冰美式。

 回去的路上，吳海嫄罕見地主動開口問了：「妳剛才，想說什麼？」

「我——」薛侖娥張了張嘴，卻發現根本說不出口。話語像哽在喉嚨裡，怎麼也無法順利地傳達。她本來想說什麼？「我喜歡你」太突兀，但她至少想問一句：「我們算是朋友吧？」

剛才的情景，她是有足夠的勇氣問的。吳海嫄今天的種種行為，都讓她覺得今天是問出這句話最好的時機

但她還是沒說出口

因為被打斷，就再也吐不出口了。

她最終什麼也沒說，只是搖了搖頭，露出一個小小的笑容：「沒什麼。」

吳海嫄看了她一眼，也沒多問，只是輕輕點了點頭：「嗯。」

路上，薛侖娥本來還想問，想問今晚能不能再到吳海嫄家過夜。畢竟今天的吳海嫄確實不太一樣，又或者說，薛侖娥很確定，若是她肯說，今天的吳海嫄一定會答應

她其實已經猜到吳海嫄的心思了，但就是不敢跨出那一步，哪怕只有一點點被拒絕的可能，她也不敢嘗試。也許吧，越在意的事情越不能釋懷，但硬生生地把大好機會吞回肚裡，薛侖娥不知道自己這樣做到底聰不聰明

薛侖娥看著吳海嫄，一手撐傘，一手拿著冰美式，就和那天帶自己回家帶情景一樣

但今天，她們沒有要一起回家，而且是她親手放棄的

「要進來嗎？」她們停在了吳海嫄家門口：「勞煩我們千金小姐送我回家，實在是不好意思，就進來坐坐吧」

薛侖娥到現在都還不相信，她竟然搖了頭

不知道自己在擔心什麼，也許是那道牆又出現了吧。薛侖娥內心交雜，她其實很想和吳海嫄多說話，但嘴上就是不敢說。她也沒想到，在吳海嫄把機會遞到自己面前的情況下，自己連點個頭的勇氣都沒有。

「好吧，那…路上小心，明天見。」

今天，吳海嫄把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，自己完全沒有一點回應，怕是以後也難有這種機會了。

「明天見。」薛侖娥站在原地，看著吳海嫄掏出鑰匙，轉著自家大門的鎖

那怕只有一秒，只要薛侖娥有勇氣喊住吳海嫄，這一切都可以挽回。但她只是靜靜地看著吳海嫄開門、轉頭、和自己道別，再靜靜地把門關上

明天見。可誰知道明天，兩人是更親近了，還是同樣地打回原形。某些關係，錯過了一瞬，就像線頭抽離，怎麼也織不回原本的模樣。

冰美式，薛侖娥其實沒喝過。只覺得這飲料很適合吳海嫄。她打開紙杯蓋，卻在啜飲第一口時就皺了眉——那種冷冽的苦味，直直地穿進舌根，灌進她心底最柔軟的地方

這味道她不熟，但那份苦，她早就嚐過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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本來這篇就是要BE的，但最近23有點太甜了，寫到不小心參了點糖XD

甚至在考慮出另一個HE版結局。